“我等待着什么人杀死我。
但是,这和等待着什么人拯救是同样的事情。”

【莫萨】圣克雷芒症候群(一)(现代AU,完,HE)

Inspired by:Call Me by Your 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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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mgc折腾到生无可恋,只能分段发了……(跪


长篇已完结,肉的部分上了图链,如果觉得太长阅读不便,请走全文txt:https://pan.baidu.com/s/1mjkCaPM py码:ua84


圣克雷芒症候群(一)

00.

  “我称之为圣克雷芒症候群。今日,圣克雷芒教堂就建立在过去受迫害基督徒的避难所上。罗马执政官克雷芒的寓所在尼禄统治期间焚毁。废墟旁,一个巨大、洞穴般的拱顶地下室里,罗马人盖了一座地下异教徒神殿来供奉早晨之神、世界之光密特拉,而在密特拉的神殿上,早期的基督徒又盖了另一座教堂,来供奉另一位克雷芒,也就是教宗圣克雷芒——这不是巧合,还要再进一步发掘。教宗圣克雷芒的教堂上,又盖了另一座教堂,连这座教堂也焚毁后,当今的圣克雷芒教堂就立在同一个地点。再挖掘下去没完没了。像潜意识、像爱、像记忆、像时间本身像我们每一个个体,教堂是盖在后来修复的废墟上的,没有底,没有最初,没有最后,只有一堵堵墙、秘密通道环环相扣的房间,那儿除了有基督徒的地下墓穴,还包括犹太人的地下墓穴。”*


01.

  萨列里按照导航开车找到这儿的时候,夏天午后的暴雨已经停了,滚滚乌云像它们聚集起来的时候那样迅速地散去,太阳被洗过了一次之后,变得更加耀眼起来,让周围的温度又迅速升了上去,很快连石板铺的路面都被蒸干了。但他仍然没有打开空调,只是把车窗玻璃摇下来一半,让潮湿的风吹进来。他在这样的小路上和暖风里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终于找到了这幢——按照洛伦佐的形容,拥有无与伦比的光辉,被缪斯加冕过的——别墅。它其实看上去与这条小街这个小镇上别的房子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没有因为它是一个可供短租的房屋而做了什么特别醒目的标志,要不是洛伦佐亲自在他的手机地图上做好了标记并再三保证这里“极其美妙,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那里写剧本的日子”,萨列里甚至会以为是他搞错了。

  它只是一幢普通的住所,带一个花园,有不少花正盛开着,最多的还是玫瑰,几种多洛塔堆压在一起,让这种繁复稳重的花朵显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欢腾和热闹。门是开着的,门廊下面摆着白色的桌椅,桌布被风吹得翻动,但是没有人。

  萨列里把车停在门口,下车按了两下喇叭。不同于早已被蒸干了的石板路,脚下踩着的泥土还蓄着一些雨水的柔软。

  门口还尚未有人相迎的时候,二楼的窗户先开了,他抬起头,从窗户里面探出身来的是一个金发的男孩,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楚,但那个人好像对他是笑了,还把手在空中划了两圈贴在胸口,似乎在行礼,他的头发是乱蓬蓬的金色,被太阳照了个通透。萨列里突然想到了洛伦佐的那个比喻,“被缪斯加冕过的”,在看到他的这么一个瞬间他觉得也未必是那个剧作家在夸大其词,好逼他这个遇到瓶颈的工作狂来休年假。等到他迟钝地反应过来似乎应该回个礼的时候,那个窗口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一扇大开的木窗。他能勉强看到里面的窗帘,是白色的,但也只是窗帘而已,萨列里有点懊悔。

  房主很快走出来为他开了门,让他把车开了进去。萨列里早听洛伦佐说过这位房主,利奥波德·莫扎特,曾经也是个作曲家,而显然他也早听说过安东尼奥·萨列里的名字,但是是从剧作家那里还是哪部歌剧专辑封面上得知,他觉得还是不问为好。利奥波德帮他提了行李,萨列里拎着自己的琴盒,他们闲聊着突如其来的暴雨走进房里,然后在楼梯口与刚刚停留在窗户上的缪斯男孩撞了个迎面。

  “啊,是您!”他看上去开心极了,边说边笑着,头发确实是金色的,即使没有太阳晒着它们,也像在发着光似的,他重复了一遍,“是您,萨列里!”

  被叫到名字的人愣了一下,男孩的语气太熟稔,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这一次的见面不过是多年后的重逢,他把琴盒从右手换到左手,又把右手向男孩伸出去:“您好,您是……?”

  迎接他的右手的是一双温热,温热却不带汗的手,手心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柔软,熟悉的地方长着茧,萨列里马上意识到,这也是一位喜爱音乐的先生,或者说,男孩。他不能确定他的年龄,也许还未成年?

  “沃尔夫冈,先生。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您可以叫我沃菲。”

  利奥波德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这是我儿子。”他说,萨列里已经猜到了,他更想问的是这位莫扎特擅长什么乐器,钢琴,提琴,或者吉他?他们的手仍然贴在一起。“我听过您的每一部作品!它们太棒了,特别是那部《威尼斯集市》。”

  “他听了几十遍。”利奥波德在旁作证,语气带着笑。

  萨列里有点惊讶,他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年轻的人会喜欢歌剧,并且对他写的那些情有独钟,“谢谢您,很高兴您喜欢。”他说,萨列里其实不想让自己听上去这么冷淡的,但他还不太敢直接称呼他为沃尔夫冈,沃菲就更别提了,莫扎特又让他与他的父亲区别不开,那该叫他什么?萨列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人际关系上的问题感到苦恼了,另一个问题: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绝对是,对于一个意大利人来说也太长了。他把手抽了回来。

  “请让我带您去房间吧。”年轻人说,从他父亲手里接过了他的行李箱,“在二楼。”

  他们与利奥波德致意,之后沿着狭窄的方形楼梯上楼,莫扎特(萨列里决定这样称呼他)走在前面,萨列里这才注意到他连鞋都没穿,短裤下面就是两条长而细的腿,连着的是脚踝,抬脚的时候能看到脚底,已经被踩得沾了点灰,很快又被压在了楼梯台阶上。他看起来就像是还在发育的样子,骨头里还留着抽条的痕迹。

  “您今年多大了?”萨列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点。

  “刚满十八岁。”莫扎特回答道,带着他转向楼梯右边,“请您走这边……您比我大六岁,我知道。”

  萨列里忍不住看他,莫扎特笑起来像只猫,年幼的猫。“这本来是我的房间,现在给您住。” 

  他推开门,把萨列里的箱子放在床脚的地板上,伸手把床上的东西一揽子全都搂进怀里,还顺带抱起来几件衣服。那堆东西包括一个CD机,一个头戴式的耳机,正是萨列里偏好的那个牌子,一本书,他没看清封面,好几张手写的乐谱,他忍了许久才没把它们拿过来看。

  “过会儿我来给您换床单,”他抱着一大堆东西说话,现在他又像一只抱着坚果的年幼松鼠一样了,“您想先洗个澡吗?哦不,您还是别洗澡了,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您带了泳裤。”

  萨列里确实带了,他放下了琴盒,就放在床上,“我暂时还不想去海边……”

  莫扎特又笑了,他的金发赋予这个笑更多明亮的意味。

  “不,不是海边,我们有自己的游泳池,就在后院,您想去吗,就过会儿?我保证它比洗澡棒多啦。然后我可以带您四处转转,您乐意吗?”

  “那就再好不过了。”

  萨列里说,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在那之后,您能弹弹琴吗?我看到了,客厅里的钢琴。如果您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萨列里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自己,或许是莫扎特提到他最喜欢的那部歌剧碰巧也是他自己最喜欢的那一部,威尼斯集市,他还记得创作这部歌剧的时候纯粹而美妙的感觉,全都因为年轻人念出这个音节而回溯到他心里,不仅如此,单是这个名字带来的水的气息就让他们的对话变得柔软不堪,像船夫的桨在他心的中央划了一圈,而划船的人名叫莫扎特。

  他会听到莫扎特弹琴的,迟早的事。他想着,还要住一个月呢。抱了满满一怀松果的啮齿动物用尾巴——手肘,开了房间的另一扇门,萨列里这才发现这两个房间是相通的。

  “我就住在您隔壁,”他把那堆果子堆到另一间房的书桌上,任由它们自己四处乱滚起来,“您先收拾一下吧,准备好了我们就过去——带着您的琴怎么样?”


02.

  莫扎特指的是他的小游泳池,以及它旁边的草地,树荫,遮阳伞。不是那个大的,可以畅快游泳的泳池,而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小池子,由石头砌成,还使用着古老的水管换水,但它只属于莫扎特。

  萨列里知道莫扎特说喜欢他的音乐不只是随口应付,好敷衍一个刚刚认识,略有名气的作曲家。他在年轻人房间的书架上找到了自己的全部作品CD,按时间顺序排好,看上去干干净净,并不是永远放在后台落灰的角色。或许他之后可以给这个年轻人签个名什么的?萨列里几乎被自己有些傲慢的想法逗笑了。莫扎特在小池子里游了两圈又回来,探出头来哼着歌趴在他旁边的池沿,那是个悦耳的小调,萨列里注意听了一会儿,却没能分辨出他哼的是哪一首。

  “是什么?”他于是问。

  “嗯?”莫扎特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金发沾了水之后变得服帖了不少,被他一把捋到了后面去,“您说什么?”

  萨列里张了张嘴:“您刚刚哼的歌……”

  “噢,那是我刚刚随口编的小调,您喜欢?”莫扎特又唱了一遍,这次把音符也唱了出来,萨列里听出那是一个高调的C,正适合一个仲夏下午的太阳,和一个还没完全度过变声期的男孩,“您为什么不下来游泳呢?”

  萨列里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他不好意思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面前脱上衣吧?他摇了摇头:“有点累,我坐会儿就好。”确实,只要这样坐在池边,把脚泡进微凉的水里,就足够让他心情愉悦了。萨列里提过一边的琴盒,把里面的小提琴拿了出来,试了两个音之后搭上了琴弓。


  他已经许久没有拉琴了——自从新作品卡壳之后,算来已有将近半个月了。公司并没有催他,反正萨列里单是靠出场指挥和歌剧巡演就能带来不菲的收入。感到急切的只有他自己,他说不清楚这份紧迫感从何而来,催促着他写下一页又一页的乐谱,又一页又一页地撕毁,直到达·蓬特都看不下去了,把他赶到这里来休息。

  萨列里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拉小提琴的时候,他拉了半首练习曲,然后就烦躁得恨不得把琴弓掰断。完全不能怪罪于帕格尼尼对手指的苛求。

  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但好像现在面对着这位年轻而富有热情的朋友,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除了C调的起点实在有点高。萨列里垂下头,从琴的边缘看了他一眼,莫扎特正趴在池边歪着头盯着他瞧,耳朵边上的头发翘了起来。

  萨列里把他唱的那段谱子拉了一遍,自己又往后延长了四个小节。

  “您太棒了。”莫扎特轻声说,他的手就放在萨列里的膝盖边上不远,好像随时都可以伸过来搭上他的腿,“您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萨列里想把这句话送还给他。这个地方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太多了,不论是葡萄藤架,蔷薇花园,还是客厅里的钢琴。而莫扎特,简直称得上是个惊喜。单是在小提琴上拉出他随口哼唱的一段旋律就让萨列里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那是他已经许久没有在音乐里得到的东西了。

  “我觉得它还是更适合钢琴,”萨列里说着,忍不住地就要在莫扎特的注视里露出微笑来,“您想听点别的什么吗?”


  他们一直在水池边上待到晚餐时间,萨列里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听一个人不停地讲话(偶尔唱歌)一直听将近三个小时还毫不厌烦。他拉了一首《亲爱的阿多内》,莫扎特钦点,长达十分钟,拉完之后他的手指都在发烫了。他把琴搁在膝盖上,莫扎特伸手摸了摸它的弦,好像要感受萨列里的手指留在那里的余温。

  “它很美。”莫扎特说,他的法语带着一些难以分辨的口音,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萨列里已经知道他来自奥地利,萨尔茨堡,所以那些口音应该来自德语。他还知道了莫扎特有个同样喜爱音乐的姐姐名叫南妮尔,今天中午跟着他母亲去镇上了,等到晚上才能见到她们。

  “她们会带水果派回来。”莫扎特说,“韦伯家的,超好吃,您一定会喜欢的。”


03.

  最后来喊他们去吃饭的是莫扎特夫人,安娜·玛丽亚。

  小莫扎特从水池里一跃而起,踩出了一行湿湿的脚印。他拉住母亲的手行了一个贴面礼,萨列里也跟在他后面,不过只低头吻了她的手背。

  玛丽亚对此的评价是“你们看起来像两个十八世纪的绅士”,莫扎特闻言几步跑到前面,更变本加厉地行了个夸张的见面礼。

  “我亲爱的,最最仁慈的夫人,”他的手搁在胸口,一脸的真诚,“您是否恰好给我带了水果派,最好是桃子的?”

  “我可爱的先生,您应该知道他们家的桃子水果派每天早上就卖光了。”莫扎特夫人拍了拍他的头顶,“不过您也应该少吃些,桃子酱实在太甜了。”

  莫扎特看起来委屈极了,连耳边翘起来的那绺金发都蔫了下去一样,他垂着头跟在母亲后面往房间里走,不一会儿却又凑近了萨列里,小小声道:“我会让您吃到他们家的桃子派的,我保证。”

  萨列里有点想笑,但还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南妮尔和莫扎特长得有点像,但是说话方式比莫扎特稳重了不少。萨列里侧过头和这位小姐聊天,用一个关于米开朗琪罗的冷笑话逗得她笑得把蛋壳掉进了盘子里。她笑起来的时候和莫扎特更像了,萨列里正一边切着盘子里的羊排一边想,就感觉到有什么突然贴上了自己的腿,还蹭了两下,立马又收了回去,却吓得他差点把叉子丢掉。

  那是莫扎特的脚。

  那当然是莫扎特——这一桌还会有谁会不穿鞋就跑过来吃饭吗?他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他正往一块面包上涂着黄油。羊排和黄油面包,萨列里想到那个口感就觉得可怕,但莫扎特就是能把这种可怕的事都做得像一首嬉游曲一般和谐而美妙。他把面包放进嘴里,看着萨列里微笑起来,体面且正确得像是羔羊肉天生就该搭配涂现制黄油的面包,而他也没有在桌子下面偷偷用脚背去碰他的小腿。

  萨列里把嘴里的胡萝卜咽下去,努力不去想象那块面包的味道。

  “您想今晚和我一起去酒吧吗?”南妮尔问他,“我知道一家酒吧,今晚正好有活动。”

  萨列里冲她微笑,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人像莫扎特?没人会像莫扎特。“不了,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那我猜……沃菲也不会去喽?”南妮尔用陈述的语气说着这个疑问句。

  莫扎特冲她眨了眨眼睛,又回过头来看着萨列里。

  “您真是了解我。”他回答道,用德语。

  “噢,Bravo。”南妮尔说,“看来今晚的活动又泡汤喽。”

  这可不太妙。萨列里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发热,他开始徒劳地希望它没有变得太红,以至于让莫扎特发现。他几口解决了剩下的食物,然后就像每一个仓皇而失礼的客人一样急匆匆地道别、离开餐桌、上楼、找到房间并栽进床里。

  他确实是累了。不仅是旅途奔波带来的疲惫。他出发的时候还下着倾盆大雨,到了这里就开始艳阳高照,等到下午他们在水池边拉琴的时候,萨列里已经完全忘记了清晨的雨灰蒙蒙地砸在他车窗上,又被雨刮器刷到一边流走的样子。现在他满心都是莫扎特刚刚坐在他对面,往面包上涂抹黄油的情景,他一手托着切成一半的烤面包,一手把黄油刀按进柔软的表面,然后一点点地摊开,涂匀。他被暖黄色灯光照着的指节和刀面上柔和的光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圣洁,仿佛经过诗人祷告的祝福,神之爱子的洗礼。萨列里的小腿上刚刚被他蹭过的地方还在发着热。

  萨列里翻了个身,这还是第一天而已,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吸了口气,又猛地抬起了头。

  莫扎特今天还并没有给他换床单。

  那个枕头闻起来像是里面藏了颗太阳。他在黑暗里瞪了那个枕头一会儿,好像在确认它不会突然发起光来,好半天才又重新把脸埋了回去。萨列里觉得自己明天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TBC-

*节选自《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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