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乔】恶龙幼崽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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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龙幼崽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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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门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有一双脚。
脚从沙发的一头伸出来，脚背朝下，没被太阳晒过也没踩过粗糙地面的脚底很白，指肚和脚掌透出健康的淡粉色，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有钱人家里养的猫的肉垫，又像刚破壳不久，还没长出鳞片的龙崽子的腹部。我随即想到，我没见过龙。“乔乔，”我说，“你怎么来了？”
一颗头从沙发背面冒了出来。说到底，这个别别扭扭的单身公寓真是哪里都透露着上一任主人自闭的性格——怎么会有人把长沙发背对着门廊放？这除了对每一个拜访者说“我不想见你，回去吧”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意图，我想把这沙发转个方向很久了，却总是抽不出时间。乔瑟夫的头发往四面八方乱翘，像是不受引力控制，“西撒！”他笑得灿烂，“你怎么进门都没声音的？”
我走过去，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又把他甩飞到几米之外的拖鞋捡回来，放在他的脚边上，不这样做的话，他过会儿肯定会光着脚在地板上乱跑。
“艾琳娜奶奶有事要回伦敦一趟，我懒得跟着去，她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呆着，”乔乔说话的时候，又低头去按他的游戏掌机，“所以我就过来找你啦，大概要住一段时间吧。”
“放暑假了？”我问。
“嗯。”
“还真早啊。”我往厨房走去，“喝点什么？”
“咖啡。”
我震惊地转过头：“你转性了？”
乔瑟夫得逞的笑声传了过来，“你看你明明知道，还要问我。”
“询问客人要喝什么可是待客的基本礼仪，你懂不懂啊乔乔？”我一边随口教育他，一边拉开冰箱门，然后我意识到一个事实——没有可乐了。不仅是可乐，苏打水、蜂蜜、甚至连全脂奶粉都没了，冰箱里空得，我咂舌，妈妈咪啊，怎么形容呢，空得不像一个意大利人的冰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意大利人也逃不过期末周的恐怖折磨。
“乔乔，”我喊他，“没可乐了。”
“什么？！”
我看着他以标准的运动员跨栏动作跳过沙发背，迈开长腿一路飞奔过来，好吧，他依然没穿拖鞋。而且我真的得把沙发转个方向。他冲进厨房，我摊开双手，让他往冰箱里看，示意我没说谎，乔瑟夫一脸凶狠地瞪着冰箱，冰箱默默地冒着无可奈何的冷气。
“西撒，”乔瑟夫说，“你这个冰箱都快赶上你的脑子了。”
我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乔乔冲我吐了下舌头，手一挥合上了冰箱门。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解释道，“但是最近考试周，实在是没时间去采购啊。”
乔瑟夫脑袋一歪，问我：“考试周是什么？”
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十六岁念私立的高中生哪懂得什么叫考试周。“就是，”我说，“恶龙幼崽，刚长出尖牙的那种，一下子咬不死你，只能一口一口啃你的肉，一直啃上一整周，让你流血而死，最后白骨嶙峋曝尸荒野。懂了吗？”
“懂了，”乔乔说，“你太弱了，连龙崽子都打不过。”
我又伸出手想打他的头，可惜乔瑟夫已经笑嘻嘻地肩膀一晃闪开了。我叹了口气：“走吧。”
“走去哪儿？”
“去超市采购啊，”我说，“我一个人倒没什么，但你来了，我总不能让你饿肚子吧。”
“可是你不是要复习吗？”乔瑟夫一拍手，“没关系，你好好看书，去超市采购交给我就行了！”
我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似乎察觉到我的不信任，乔瑟夫不满地捶了下我的手臂：“干什么？这种小事我怎么会做不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没有不信任你，”我说，“是不信任超市。”
乔瑟夫没听懂我的暗示，因此就没有生气，我暗自笑了会儿，又说：“这样吧，我给你列个清单，你按照我列的东西买。”
我写了个清单，包括一些他在这儿住要用的日用品和必需品，大部分是速食食品，还有些我想了好几天的零食。他的零食不用我写他也会买。写完了，我想了想，桃子正当季，又把桃子添了上去，还在旁边备注：要脆的，有疤的、软的、不够粉的不要。乔乔接过那张小纸片，大概浏览了一遍，又指着最后一项问我：“不够粉的不要。到底要多粉？”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他的脚趾指肚，搭在我的沙发边上，半蜷着，圆圆的，粉色的。
“大概就像龙的幼崽腹部一样粉吧。”我说。
乔瑟夫没再问，看了我一眼就换鞋去了，大概是觉得我今天脑子不太好。
*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乔乔回来了。于是我放下书，走出卧室，却又着实被吓了一跳：乔瑟夫提了两个超大的购物袋，每个都塞得满满当当，正站在门廊里换鞋。
“怎么买了这么多？”我震惊地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啊，”乔瑟夫说，“多吗？我感觉还好啊。”
我打开袋子看，除了我写的那些东西——速食披萨，面包和泡面之类略微加工就可以吃的东西，乔瑟夫还拿了不少新鲜蔬菜，我把那袋红彤彤的番茄拿了出来，看上面贴的价签，他拿的是最贵的那种进口番茄，平时我一个人住的时候才舍不得买这个。
“买这些干什么？”我问他，“事先声明，我这周可没时间给你做饭。”
乔瑟夫伸手把番茄抢了回去，露出一个踌躇满志的笑容：“小西撒你只要好好复习等着吃晚饭就好了！”
我花了好几秒才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我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你要给我做饭吗？”
乔乔点了点头。这两年他跟我长得差不多高了，但脸还是带着点少年没长开的稚气，认真又充满干劲的时候，脸颊两侧的软肉鼓着，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只好更小心翼翼地说：“你真的会做吗？不要把自己弄伤啊。”
其实我是想说别把我的厨房炸了，不然还得赔房东钱。但是乔瑟夫听了之后好像更有斗志了，伸出手来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绝对没问题，别担心，西撒！”
怎么能不担心？我简直忧心忡忡。乔瑟夫做完保证之后就把我推回了卧室里看书，还把门给关上了。我面前摊着书，脑子里却想到小时候父亲对我说的话：有些烦恼只有做了父母才会懂。如果他在这儿，我一定要拉着他的手，诚恳地对他说：现在我有点儿懂了。乔乔不会切到手指吧？他会用电磁炉吗？万一锅烧干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简直坐立难安，几乎就要起身去厨房查看情况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乔乔？”我立刻转过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但他只是来给我送桃子的。“喏，脆的，”他说，“和恶龙幼崽的肚皮一样粉。”乔乔把一颗桃子塞进我手里，它刚被洗过，细腻的绒毛上沾着小小的水珠。
“……谢谢你啊。”我说。
“客气什么，”乔瑟夫笑着，“别瞎紧张嘛，小西撒，我还没开始做饭呢。就是想问问你，想吃番茄肉酱意面还是番茄牛肉焗饭？”
你还能做焗饭？我真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意……意面吧，”我说，“今天比较想吃面来着。”其实主要是因为这个不用烤箱，难度也比较低，我实在是想象不出乔瑟夫戴着手套把烤盘从烤箱中取出来的样子，所以我决定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乔乔得到答案，比了个OK的手势，哼着歌就走了。
我盯着手里的桃子，它是圆圆的，粉色的，乖巧地窝在我的手心里，没有一丝疤痕，完美得像是十六岁的肉体。
说不定乔乔真的会做饭呢，我想，看他那种自信的态度，不像是完全没做过饭的样子，说不定是最近刚学的，想跟我显摆一下。我咬了一口那颗，是脆的，酸甜的汁水争先恐后地炸开，涌进我的唇齿之间。就随他去吧，我想，意面而已，再坏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
意面是黑的。
别搞错了，不是那种加了墨鱼汁的高级料理——黑的，就是单纯地指它被煮焦了而已。我们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对着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沉默无言，就好像两个过早地目睹人生废墟的年轻人。
“为什么会这样？”乔瑟夫懊恼不已，“我明明是按照教程做的……”
大概是水加少了。我看了一眼那口锅，它的底几乎被烧穿，看来是该寿终正寝了。“正好，”我说，“我最近正打算换个锅来着。”
乔瑟夫好像没有听进去，他皱着眉头，半天才说：“……我去拿速食披萨。”
最后还是把披萨放进了微波炉了事。打开窗户通风之后，我们坐在餐桌那儿，等着预定的十五分钟转到。乔瑟夫双手撑着下巴，往餐桌旁的窗户外面望着，毛绒绒的眉毛垮下来，看起来沮丧极了。我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就转移话题说：“对了，我一直想把客厅的沙发转个方向，正好现在没事，能不能帮我一把？”
乔乔点了点头，跟着我站起来，走到客厅去。
“怎么转？”他问。
“就转过来，”我说，“对着门廊就好。”
他“嗯”了一声，走到了沙发的另一头，我们合力把它抬起来，绕着茶几转了个方向，摆到了另一侧的窗户对面。它比我想象得轻得多，沙发下全是灰尘，还有好几个硬币和不知道几百年前滚进去的纸团，我拿了扫帚来打扫干净，把那几个硬币丢在桌子上。
都弄干净之后，乔瑟夫居然还在发呆，我走过去，他正坐在移动后的沙发上，看着窗户出神。这是怎么了？就算把面煮坏了，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吗，乔乔？”我说，“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把我妹妹的裙子点着了。”
乔瑟夫这会有了反应，眼睛睁大了向我看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真的假的，你又在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笑了，“是真的，那天是她生日，我想烤个蛋糕给她，还郑重其事地把她叫到烤箱前面来，见证我人生中第一个蛋糕的出炉。”
乔乔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直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浓密的上下睫毛几乎贴在一起，不知怎么，我想起早些时候咬破桃子的那个瞬间，专属于夏天的果汁涌出来，像戳破了一个泡泡，解开了一个谜语。
“……所以别那么沮丧嘛，第一次做饭失败再正常不过啦。”
乔瑟夫摇了摇头。我又想揉他的头发了。
“不止是那个，”他说，“你照顾我那么多次，我只是想偶尔也照顾你一次罢了。”
乔乔看着自己的拖鞋，我看着他的耳朵，为什么，我想，为什么他的耳朵变粉了？
“你知道，”我感觉自己的舌头在违背意愿移动，“只要跟你在一起，吃速食披萨也挺好的。”
……我在说什么？乔乔又不是在跟我约会的女孩子！这就是本能吗！这也太可怕了，得快点再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只要披萨上不放菠萝就行。”
我放弃了。都怪考试周，该死的恶龙幼崽，该死的脆甜桃子，该死的乔乔的脚趾和耳朵，我今天一定是脑子不太好，乔乔猛地抬起头看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亮的，像藏了星星。我今天不仅脑子不好，连心脏也不太好——
“怎么办？”他说，“我买的带菠萝片的披萨。”
甜腻浓郁的菠萝香气传了过来，微波炉的定时转到了时间，在我们的身后，发出“叮”的一声。
FIN.
我真的要学习啊！！每天熬夜狂摸，求求西乔别搞我了！！！
